小貨車行駛到馬路的盡頭。那裏是一個大門闊氣, 建築物呈現歐式風格的小區，名為“不差錢土豪大院”。

馬先生已經來過好幾次家中的新居，指揮著小貨車開到單元樓下。

搬家公司小哥動動手指, 車內的家具、家電挨個排隊走進新房, 眾人身上缺失的部位，也以緩慢的速度恢覆著。

幾人坐在新房的小花園裏靜靜等待。

馬兒子詢問搬家公司小哥幾日裏的遭遇，小哥一把鼻涕一把淚訴說著：他委屈啊！

搬家公司企業精神有一千條，員工守則有兩千條之多，要違規實在太容易了，不違規才難。最低等的員工每天從早幹到晚，最多能休息一個小時。他們的工作是開著小貨車到處貼傳單，等著有搬家需要的客戶打電話到公司。接著就是約定好時間, 由搬家公司的員工提供□□。

“路不通搬家公司”從不追求口碑, 追求的只有一條：將搬家公司的名稱貫徹到底。

每一單不將客戶吃幹抹凈不會罷休。

因此，如同馬先生一家路途中被攔下來要求加價的情況，每一單都會發生, 無一例外。

這自然不是一家“合法”的公司, 老板對客戶心狠手辣，對員工的剝削同樣非常厲害。員工守則存在的意義，好像只是為了能從員工身上剝奪更多的價值。

老板幾天消化一條貪吃蛇，長得肥頭大耳，身上沒有一處不圓滾滾滑溜溜。

員工們幹到死也拿不到一塊血肉。

老板幾乎是吝嗇的代名詞，視財如命的守財奴。指甲縫裏漏出一點給員工，都要心疼半天。

小哥也問過同事為什麽不辭職, 得到的答案幾乎是一致的——當今社會, 必須要有一份工作, 不然無法生存。

“其實, 我通過兩天的觀察，發現員工們都是怪物，不是普通人。他們渴望血肉，且長時間不吃血肉的話，就會變得虛弱。漸漸消瘦、幹癟。這也是老板急著掠奪員工血肉的原因，不讓貪吃蛇吃到嘴裏、儲存起來，等於是浪費。可惜貪吃蛇只能攻擊違規的人，不會隨便咬人。因此，員工守則才會跟老太太的裹腳布似的——又臭又長。”

鄔聲蹲在地上，嘴裏叼著一根不知從哪裏隨手折來的狗尾巴草，漫不經心地說：“這就跟企業永遠愛用年輕人是一個道理嘛！”他見馬先生一家都滿臉茫然的樣子，嗤笑一聲說：“你們都是學生，等以後畢業、找工作，經歷過一次公司破產就什麽都明白了。”

小哥不解：“我們是學生，朋友不也是學生嗎？”

鄔聲隨口說：“我家境不好，打寒暑假工的經歷比較豐富。”

其實，鄔聲作為一個二十六歲的青年人。畢業之後，已經在多家公司任過職。可惜他入職過的公司都倒閉了，不過運氣極佳的他沒有被拖欠過工資。

鄔聲的最後一份工作是健身房教練……那是他自己的身體出事，靈魂寄居在表妹身上之後，為賺錢養家做的一個嘗試。

健身房倒是沒有倒閉，他是被表妹逼著辭職的。

再後來，世界就毀滅了。

小貨車上的全部貨物卸進新居之後，真正的馬先生從廁所裏走出來。他蒼白面具上的問號已經變成感嘆號，意味著同學們接下的任務已經完成。

“我剛剛已經檢查過，物品的達成率有百分之九十六……”

馬先生很是高興，在搬家過程中有一點物品的損耗是很正常的。對於這幫勤勞肯幹的年輕人，他沒有一處不滿意的。

“感謝你們幫助我們一家解決搬家難的困擾，讓我們能輕松的在新居過上比往常更好的生活。我將給你們一些報酬，作為你們樂於助人的獎勵。”

馬先生不像上一個任務的粉店老板一樣，會熱情的招待任務執行者嘗一嘗自己燙的粉。他相當高冷，直接進行任務結算。

【恭喜，你已經完成任務——搬家。】

這一次任務的名稱沒有變更，剛獲得身體控制權的桑玲月不用再次和馬先生對話，便聽到任務獎勵發放的提示音。

赤色水晶*1

增加存活時間*24小時

圖書管理員的祝福*1

同上一個任務一樣，並不是每一個任務執行者都能得到圖書管理員的祝福。不過，這次任務的發布者馬先生格外慷慨，七個同學中，僅有馬兒子、寵物狗阿黃沒得到祝福。七分之五，獲得祝福的比例已經很高了。

幾人腳下齊齊出現指引他們回到學校的箭頭。

途路遙遠，桑玲月的指引系統“膽小鬼”建議她可以乘車回到學校。新更換的系統存在感比“小調皮”低很多，如非必要，它從不主動跟桑玲月搭話。而它一旦說話，給的一定是有用的建議。

同學們一起爬上搬家公司的小貨車。

由搬家公司小哥開車，聖女提出要坐在副駕駛座。

“你又想幹嘛？”

桑玲月瞇起眼睛。

“我出來活動一下不行啊。”

艾瑟兒不高興桑玲月用質問的語氣跟自己說話。

“結盟以來，我一直都盡力配合你，憑什麽懷疑我！”

桑玲月並沒有因為聖女的不滿而放松警惕，丟下一句“我會看著你的”，才移交身體的控制權。

回去的路上，聖女一直在和搬家公司的小哥說話。

桑玲月數次出聲打斷她，才不至於讓小哥在還沒到達學校之前，就變成光明神虔誠的信徒。

“哼，都是你壞我的事，快到學校了。”

已經可以隱約看到不可思議校園的輪廓。

聖女憤懣讓出身體控制權，桑玲月還未睜開眼睛，便感覺口幹舌燥：可見傳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
她取出隨身腰包裏還未喝完的半瓶礦泉水，一口氣飲盡。

最後的一段路，車輛微微有點顛簸，桑玲月眼中的一切都出現重影，地面慢慢浮上天空，天空瞬間落到地面。天地似乎在旋轉，也有可能是她在旋轉。她腦中冒出的最後一個念頭是“水有問題”，接著便眼前一黑，什麽都不知道了。

小貨車在“不可思議校園”門口停穩。

馬女兒跳下車廂，見若非小哥扶著朋友，朋友都快滑到車座底下了。不由關切地上前，“她怎麽啦？”

小哥和慢一步下車的馬兒子對視一眼，低聲說：“使用特質能力的後遺癥，睡著了而已！大概要睡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，朋友拜托我在這段時間裏守著她……”

馬女兒聞言也想留下來，馬兒子先一步說：“我和你一起等吧。”

馬女兒在同伴馬太太的催促下，放棄在校門口等待“朋友”醒來的想法。當然，她也不願意直接離去，試探性問道：“你們知道‘朋友’的真名嗎？”

學校那麽大，知道名字才能加上好友……不然以後可能就沒什麽聯系了。

“知道，”馬兒子故意用誇張的語氣說：“你會嚇一跳的！她是一年D班桑玲月。”

“首位完成新手任務的桑玲月？”

馬兒子點頭。

“‘廣播表白’事件的主角——桑玲月。”

“嗯嗯，是的，都是她。”

馬女兒一臉恍惚地走了。

馬兒子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學校中，取出藏在背包裏的水果刀，彎腰將上半身探進駕駛座中，壓低聲音問：“現在動手嗎？”

“動吧……”

小哥見到明晃晃的道具，還是有點緊張的。

“第一刀往哪裏刺？胸口、腹部還是四肢？就算知道是本人拜托我們做的，但我還是下不了手。”

“我來就好。”

馬兒子端詳副駕駛座上癱軟的身軀，“胸口最合適……為了偉大的光明神，為了成為聖女閣下最忠誠的狗……我要動手了！”

高高舉起的刀，用力刺下。

艾瑟兒眼眸不自覺睜大，瞳孔微縮。閃爍著銀光的刀刃在她的視覺裏一幀幀放慢，如她的思緒般清晰而分明——只要桑玲月消失，她就能獨占身體。

十三不足為慮，鄔聲麻煩一點……不過也不是太麻煩。

難得有如此好的時機，鄔聲睡著了、睡得很沈。

十三正在人格空間裏充電，什麽都不會感知到。

信任只能交付一次，桑玲月以後不會再給她機會。

只要能讓自己過得更好，沒有任何的人和事是不能舍棄的。

艾瑟兒面上如同覆蓋著一層薄霜，她已經說服了自己，心中只剩下平靜和冷漠，然而，與腦子裏的想法相反的是她不自覺伸出的雙手……這時，眼前一暗，艾瑟兒發現自己已身處人格空間。

發生了什麽？

桑玲月她……艾瑟兒發瘋似的跑向桑玲月的房間，透過緩緩閉合的房門，看到床榻上沈睡的少女。

靈魂完整，不像受到傷害的樣子。

她松了一口氣。

慢慢的，靠著墻站穩。半分鐘後，嘴裏恨恨道：“算你命大。”

又過了幾分鐘，艾瑟兒站直身軀，高揚著下巴，整理好鬥篷的皺褶，巡視領土般走過十三的房間。

十三在房裏……不是人造人在控制身體。

艾瑟兒走到鄔聲的房門外，不由微微一楞。

鄔聲也在房中，並非他及時醒來搶下身體的控制權。

那麽，現在控制身體的是誰？

作者有話說：

黑化的聖女（不完全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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